速看(如何评价电影《神探大战》?)
谈一谈个人的看法。 在多年前,韦家辉和刘青云合作过的《神探》,将银河映像巅峰期的风格特点发挥到了极致。不算宏大但精妙无比的主题表现结构,揭露人性无常的延续性主题。刘青云的出色演技,则给予了韦家辉更多的表达途径。 而如今的《神探大战》,相对来说则更加“主流化”,更适应当代的商业电影受众。从它片名中增加的“大战”二字,就可以看到一些端倪:动作元素,将有着较大的比重。但是,韦家辉终究不会完全做一部流水线一般的俗套枪炮电影,在完成商业化诉求的同时,他也利用其模板,给出了与《神探》“不同路而同终点”的表达成品。 在电影里,韦家辉建立了三阶段的结构,不断运用自己一贯擅长的反转叙事,在不同角度上做出了表达。他引导着观众对刘青云现有内心状态的接收。先是徒劳抗衡的黑暗,而后产生光明面有力的希望,最后再打入另一重更深层次的绝望。 电影开篇,韦家辉就非常直观地给出了“人性本质黑暗”的要素,且与现实产生了连接。他引入了几个现实中存在的案件,用快速到极端的剪辑节奏,展示了生活中极端情况的爆发,麻利地打破了日常化的平和氛围。第一个案子的开头,便是被捆绑的被绑架者,在晦暗色调的远景中踉踉跄跄。日常化的打破,则发生在随后的白天部分里。它以一个骷髅形状的稻草人开始,暗示了一种纯真希望的沦丧,小女孩目睹父亲被警察击毙的剧情,则是对此的落实。第二个案件,日常的打破则发生在开头,两个警察在无所事事的闲聊中被枪击。 平稳日常下潜藏的某些极端情境(如“神探”组织里的冤案家属,真犯人受到的家暴),对应着人们在平和表面之下压抑的罪恶本质爆发。第一阶段里展现的刘青云,正是看到了这一点,并深感自己无力消除它,对警察实现正义的信念坍塌。而他自身,也同样有着极端情境下的犯罪者人格。这就给予了警察系统不足以执行正义的理由:因为所有人都是复杂的,他们在与人性对抗,也面临着自己同样的本性。 电影开头给出了“黑暗与堕落”的始终存在,这也就成为了警察系统有力性坍塌的诱发点----在现有的法治体制里,执行者始终无法根绝这种堕落,因为他们自己也是一样,只会与之同化。无论是警察队长在第二个案件里的无能咆哮,还是刘青云在警局里“闪回案发时刻”的愤怒扔鞋,都是对警察面对人性之无力感的表现。 系统内的警察与系统外的“神探”都是如此。他们在用“警察”的正义属性与堕落人性对抗,而“警察”身份无疑是区别于先天人性的,也就无法占据对他人与自我的上风。警察系统对外抗衡的无力,对应着刘青云自我对立的无力。 在警察系统之外,刘青云虽然已经脱离,但同样无法彻底实现正义,反而要与自己人性内部的黑暗面对抗,并走向消极。这种由对外到对己的变化,加深了人性黑暗面前无力感的程度。从一开始,刘青云就表现出了癫狂的分裂状态,呈现着“对抗的负面化结果”----他在用光明的一面与黑暗对抗,但却无法抗衡,不能压制自己一步步“杀死幸存者”的黑暗人格行为,反而光明人格也开始暴力起来。在第一阶段的具体叙述引导中,他的神探人格追查着罪恶人格“神探”犯下的案件,两种“神探”称号合一对抗于己身,而结果则是后者的不断得手,压制了前者,给予前者行为意义被否定的“黑化”。最后呈现出的便是癫狂了:仍在对抗,却完全不乐观。 不同于第一部《神探》里从日常化表面到持续压抑内心本质、最后臣服于黑暗本性的变化过程,这一次的刘青云,是在既成的黑暗中试图挽救自己,且已成注定的败象。在交代他过往的时候,电影提到了他在现场“看到了鬼怪”,而后开始称呼同事为“废物”。这个背景表现出的,便是刘青云作为现役警察目睹黑暗人性不断复现、对自己与其他警察的无力绝望。 而当他跳出系统后,却滑入了基于自我内心对抗不力的更深层黑暗。“警察”与“家庭”,是两条主要线索。首先,他始终自称的“神探”,将所有罪犯予以惩罚的目标,在面对质疑时所说的“我永远是警察”,都是“洗清罪恶,建立希望”的正义执行。另外,在第一次出场时,刘青云便有着对“恢复平和生活”愿望的表现。他与女儿一起出现,拷着女儿,强行对她的混乱生活进行纠偏。而穿插于全片的“父女dv画面”,也是对此的呈现:他向自己提醒着与女儿的家庭亲情,并告诉自己“小心你变成怪物”。 然而,从影片的表达提示而言,他试图完成的抹除黑暗,在第一阶段已经被否定了。对女儿采取的暴力做法,便是第一个表现。而同样地,在“警察”的角度,他也在第一场追捕中狠辣出手,不管不顾地用喷子射击,“暴力”“压过了“执法”。 更值得注意的是,“”幻想带入犯人场景”的环节上,本片同样做出了对于第一部的调整,直接否定了其对于探案“正义执行”的意义。幻想不再那么顺利地引导出案件的侦破,而更多地成为了进一步混乱的负面诱发因素。刘青云每一次使用幻想时,都会带来负面的结果,或是与幻想对象的争吵,或是被幻想对象引导到埋尸现场后的一无所获。 其中,最标志性的一次,便是刘青云在被抓捕后的幻想被打断:幻想被他人冠之以“我当然看不到他”,而后伴随着“不要成为怪物”的录音环绕之下,刘青云是连环犯人“神探”、组织过往受害者家属死刑报复犯案的非法行为,被彻底揭露。由此,幻想在本作中的负面作用体现无疑:它没有带来案件的结束,只带来了更多的罪恶,让刘青云看到罪恶自我的巅峰样貌,感受到自身的无力,并彻底沉入黑暗深渊。相比起来,通过幻想触摸黑暗、而后完成案件侦破的第一部,都显得积极了很多,至少让刘青云的“正义警察”属性,得到了暂时的执行。 由此可见,刘青云脱离其系统的“编外警察”身份与光明人格,完全被否定了意义。第一阶段里反复提示着他未露出表面过的案犯人格,而表层的警察人格也被愈发地腐蚀。他在对面人格中挣扎,但光明人格也在沦丧向暴力的极端。努力毫无作用,无法扭转必然结果。 这一点,也比较好地融入了战斗场面----与警察一起行动,展开枪战时,他喊着“你被逮捕了”之类的警察用语,却只有用手比出的手枪,其作为“警察”的属性被彻底否定;在仓库战中,他位于警察和犯人中间,试图在枪林弹雨里阻止双方,却被完全无视,自己中弹,“没人听我的话”。而在剧情层面,刘青云所做的一切,也完全没有对生活起到积极的作用,只是将它带入了更深的深渊----从个体出发,他的一个想重建自己与女儿的家庭,提醒自己“不要变成怪物”,另一个人格却带着女儿迈入了犯罪的世界,毁掉了一切;而从“警察对其他受害者”出发,只是让他们走向极端,无法真正地拯救对方。 动作场面的另一个用法,则是对于“正邪”立场的混淆。本片花费了很多的资源,建立了一组值得同情的犯罪集团“神探”。他们走向犯罪的原因,便是由于警察系统在能力局限下的错判。而在另一边,警察集团对于刘青云的不信任与粗暴对待,也让他们的形象变得不再那么正义。 如此一来,警察与罪犯的枪战,便在快节奏故意带来的混乱感的加持之下,带来了“正方与反方”的不明确。这种不明确首先证明了日常化警察系统的无力,是他们无法执行正义、反而为罪恶利用-----被真正的犯人误导,追捕刘青云、杀死非邪恶者----的体现。同时,它引导出的混乱中对立,也正是刘青云等人在内心中光暗对抗的某种具象,又由其“双方都是被犯人利用的无意义之战”真相,对应了刘青云对抗的必然负面结果。在第二阶段开始部分里,刘青云和真犯人的“身份猜疑”摇摆,也有着同样的作用。 在影片三分之二的篇幅里,韦家辉都在引导着刘青云作为“真凶”的方向,将之作为刘青云内里黑暗显露、光暗对抗徒劳的具体表现。而到了第二阶段,韦家辉给出了第一层反转,给予了希望的曙光。 从剧情上出发,刘青云并非真凶。刘青云“犯人”可能性的被消除,代表了其最深层----推理中的“第三种人格”----阴暗人格的不存在。而在高潮的枪战段落中,此前每次动作段落里必定存在的“正邪混淆”与不明确感也完全消失,带来了更确定性----可以说是“非常商业化操作”----的正反派区分。 在二人对峙产生的隐喻角度上,纯粹的“恶”仿佛被抽出了刘青云的身体,让他成为纯粹的正义人格。真正的凶手与刘青云一对一单挑,二人同样是警察出身,同样地身穿黄色风衣,也同样都叫作“神探”,一个是立志于破案对神探,一个则是反带来案件的“神探”。它明显地带来了“同一人物,两种人格”的确切对立----纠结即将结束,结果即将出现。当真凶正式揭露身份时,他的正义光明性已经得到了确立,此时则是对他第一阶段“癫狂”消极状态的进一步推翻----与真凶对决胜利,抹除象征内心中不光明一面的自己,结束带有“无意义挣扎”之负面意味的癫狂分裂,回到明晰的单一希望人格。 第一阶段“恶进善退”的消极抗争,由于最大黑暗人格的证伪,会在犯人伏法、纯善胜利的结果中得到永久性的结果逆转。最为根源的“警察即犯人”之恶被否定,便给予了光明以更多优势。这是第二阶段对于第一阶段的剧情反转,也是对于人格对抗、本性摇摆之结果的逆转。 具体而言,真凶完全呈现邪恶状态,并否定了此前铺设下的刘青云种种“光明面”要素:此前的“作为父亲重建与女儿的家庭”,被此时无所谓自己孩子与妻子生死的态度而否定;此前的“作为警察帮助冤案犯人家属复仇”,被此时“单纯只是利用家属进行犯罪、毫无犹豫地杀死家属”而否定。刘青云身上双重人格对抗对应的两个要素,被犯人完全地抹杀,不再有“对于正义的绝望挣扎”而向黑暗的双面痛苦,而只是单纯的邪恶。另一方面,刘青云也完全地呈现出了光明的一面,表现以家庭层面对应性的“与女儿和解”与“无法杀死婴儿”,在一段自我对话后摆脱了“杀婴儿”的极端负面思想。 如果本片以“刘青云走出混乱”而给予积极结局而告终,它的水平显然是不高的。在影片的绝大部分时间中,重点细化的都是刘青云自身“绝望挣扎”的状态,他就像是挂在悬崖上的遇难者,越想用力往上,反而越会挂不住崖壁地向下滑行。这样的资源分配,让刘青云的挣扎有了一定的完整性,但也不可避免地削弱了真凶的刻画。可以发现,关于真凶的背景、动机,几乎一切有关他人性来由的内容,都只是在一个狭小的段落里集中做出口头解释,此前他更多地只是一个追捕刘青云的“警察系统内部存在”,是表现警察系统之无力的一部分。 这样薄弱的基础,无疑会让真凶的“转反”缺乏说服力,同时也让刘青云在如此完整的“纠结”后的转正变得突兀。对于二人,影片都用了太多时间去铺设其在第一阶段里的定位了,也就必然地要付出同样的心力来完成对第二阶段的大转折,几乎不可能做到。并且,从主题表达上讲,即使我们只是将犯人作为刘青云的负面人格象征,作为一个非独立人物的“工具符号” ,刘青云自身的人格积极转变不够扎实,也会严重弱化表达逻辑,仿佛它只是一个强行匹配审查标准的勉力为之,用其低完成度的生硬来表达创作者的不满。第一阶段里大量表现的刘青云“挣扎绝望”状态,让第二阶段在极短时间内的光明化,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 然而,韦家辉也并没有让作品停留在如此低级的“应对审查”之上。短暂的“正邪明确分立”后,他马上带来了又一次的“混淆”。在倒下的一刻,真凶眼前闪过了妻子睡醒时的身影,被否定的“家庭建立”要素复现。而在刘青云一边,我们也再度看到了此前反复出现的,对于“警察”身份的推翻:他对着犯人开枪,却依然只能是摆出一个手势。而对接开头的“父女家庭建立”要素,也在此刻迎来破灭的终局:终究,他没能保护住女儿的生命。 此外,蔡卓妍饰演的犯人妻子,也改变了此前一直持续的“光明面”形象。在电影里,她是最为坚定的希望拥有者,虽然拥有着不亚于刘青云----幻想中看到犯案----与真凶---被母亲家暴----的经历,是几个案件的直接受害方,更在探案中重新回到了当年的现场,看到了当年的尸骨,但她始终没有沦落到黑暗中。她怀着的孩子,是她对作为丈夫的真凶始终怀有信心的凝结。在第二阶段,她生出了孩子,似乎对应着即将到来的“刘青云自我对决”,给予确定性的光明结果。但是,随后发生的,却是她在目睹丈夫无法回头之下的开枪射杀。最坚定的希望者,也只能采取极端的方式。最终,她还是看到了那个怪物。 在结尾部分,韦家辉用一种“轮回”的方式,调动起了完成度最高的第一阶段的核心内容,用一种别样的方式“承认”了它的确实存在。这是对于第一阶段的确认,而相对于第二阶段,也是其反转第一阶段的“逆向再反转”。 在大战的收场部分,刘青云再次看到了象征邪恶的怪物,曾经引导他走入癫狂的黑暗再现,黑暗显然没有随着他对真犯人的消灭而告终,他也就并没有真正地抹除负面的自我,而只是打败了一个“其他人”。而当他回到警察局时,虽然短暂地沐浴在圣父一般的柔和明亮光线中,也迎来了警察们的鼓掌,但马上归于对警察直呼“废物”的状态中,也马上被带离人群,去到属于自己的偏僻角落工位。他对于警察系统的无力感,与其的疏离关系,都依然存在,他依然是那个“神探”。 这样一来,利用剧情对背景介绍内容的吻合再现,韦家辉便让一切都回到了电影的开始部分之前,回到了刘青云即将离开警队的时刻。更进一步地,在最后一个镜头中,刘青云在玻璃中照出了真凶的影子,这让他与后者合二为一。韦家辉带来了一种对第一阶段里刘青云状态的深层次认证:他不是表面上这个具体案件里的犯人,但其内心状态却同样拥有着相应的层面,他第一阶段里作为犯人的被怀疑性是假的,但其绝望挣扎、滑向深渊的癫狂姿态却是真的。并且,此刻的刘青云并没有迎来光明的出脱,而只是一次回滚,随后又将回到第一阶段里去。 他并不是案子里的犯人“神探”,但却有着成为另一个“神探”的侧面,且在逐渐向它倾斜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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